他又问:“后来书呢?”
我说:“一本没头没尾的书,不值得收藏起来,做饭时烧了。”
他一拍我肩:“烧了就对了!我也同意你的想法。但那你也得装出高兴‘敬祝’的样子,还绝不许对别人说你刚才那番话!”
其实,不仅志松、树起、云河、松山、玉刚四人,也都多次同意过我对当年现实的不少看法。我记得云河曾当着我面对另外三个说:“有时候我喜欢听晓声的一些想法。”而平时最为少言寡语的玉刚则说过:“难怪‘文革’一起,首先要烧书……”
志松又这么说:“忘了那本书里怎么写的!你要把‘敬祝’当成好玩儿的事,我就是当成好玩儿的事。或者,内心里也可以这么想,咱们真敬祝的是咱们爸妈。”
我愣了愣,问:“你内心里这么想过?”
他说:“对!”
麦收一开始,每一名知青都领教了什么才叫“累”。一累,谁都没那种坚持下去的精神头了……
我下乡前,家中被褥刚够铺盖,所以我只带走了一床旧被子,没带褥子。第二年的布票棉花发下来之前,一年多以来,我一直睡在志松的半边褥子上。半夜一翻身,每每和他脸对头上脸了。正所谓“同呼吸,共命运”。他家替他考虑得周到,他带的东西全。而他的,基本上也可以说是我的。他的手套、袜子、鞋垫、短裤、衣服,我都穿过用过。他还多次向其他知青声明:“我对梁晓声负有保护的责任啊,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尽管没什么人欺负我,但是分明的,他真的随时准备为我和别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