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秋出现在视频里的样子,总是平头正脸,干干净净,每一个纽扣都扣对地方,假牙整整齐齐亮得晃眼。我一向心理阴暗,忍不住想到这一切表象背后的排练———我就是这样把拾掇完毕的Lillian 推坐到电脑跟前的。
叶千秋坐在床沿上,白花花的头发衬着白花花的墙壁,脸上挂着白花花的笑颜,没心没肺地禁受着女儿和妻子的一轮轮拷问。
“认得她吗,爸? ”丹丹把萝丝玛丽推到摄像头前。
叶千秋嘿嘿地笑着,不置可否。
萝丝玛丽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五岁的脑子,还没有找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一副婴儿般的举止之间的那条古怪逻辑。
“叫外公。”丹丹催促女儿。
萝丝玛丽嗫嚅地说了句什么,突然跑开了。
“爸爸,知道我是谁吗? ”丹丹问。
“妹妹啊,我三妹。”叶千秋怯怯地说。
丹丹叹气。失望不长记性,无论走过多少趟弯路,依旧走不到绝望。她总觉得在某个拐弯之处,会出其不意地撞到侥幸,她父亲脑子里的黑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