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每当我敏感地觉得受了他的委屈时,我总是逃到他的妻子那儿。也许是不自觉地、迫切地想找一个跟我一样忍受着这种无言的疏远的人,也许仅仅是需要跟随便什么人谈一谈,即使不能得到帮助,至少也可以得到理解——总之我像求助于家乡的亲人一样求助于她。通常她会用讥诮打消我的敏感,或者耸耸肩,冷冰冰地解释说,我早该习惯这种使人痛苦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了。有时候,当我突然绝望他在她面前大发牢骚,忍不住泪流满面时,她总是出奇严肃地,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但一言不发,只有她的嘴唇周围显示出压抑的愤怒,我感到,她要竭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说出一些愤怒或欠考虑的话。毫无疑问,她也有话要跟我说,她也许跟他一样也隐瞒着一个秘密,当我的话题过分接近他时,他就用生硬的拒绝将我推开,而她却常常用一个玩笑或即兴的恶作剧来躲避进一步的交谈。
只有一次,我差点套出她的话来。一天早上,我送口授记录的时候,忍不住兴奋地向我的老师讲起,这段描写(是对马洛的描写)多么让我激动。仍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我赞叹着补充道:没有人再能像他这样给一个作家画出这么杰出的肖像了;他却猛然背过身去,咬着嘴唇,扔下那张纸,轻蔑地咕味道:“您别说这种废话了!您懂得什么叫杰出。”这句生硬的话(可能是为了迫不及待地掩饰他的羞愧)就足以让我一天情绪低落。下午,我和他妻子单独在一起呆了一个钟头,我突然向她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抓住她的手说道:“您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这么蔑视我?我怎么惹他了,为什么我的每句话都让他那么生气?我该怎么办,您帮帮我!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您告诉我啊,我求您了。”